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义父你且住手》作者:林誉 文案: 真真正正的龙凤呈祥! 一条白龙阴差阳错竟成了一只小凤凰的父亲。 父子之情竟连物种差异这种东西都无视了,虽说只是义父吧…… 奕言:乖儿过来让为父抱抱。 凌珺:义父您休要胡来。 【前排预警,此文微虐】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洪荒 搜索关键字:主角:奕言,凌珺 ┃ 配角:凌羽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引子-   寒风飒踏,雪落满头。   凌珺仅着一件单衣,孤零零地站在了雪地之上,身影清浅如鸿毛飞掠,白衣白发,似乎要与广袤天地间的银雪融为一体。   这是四海八荒最后的一只凤凰。   他的脸色有些差劲,双唇毫无血色,脖颈上依稀可见青紫的极细血管,似雪的长发随意披散着,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白得有些透明。   “凌珺。”   听见有人唤他,凌珺轻轻转过了头去,看清来人之后,露出了一个笑容:“奕言。”   奕言手里抱着一件雪白的大氅,湛蓝的眼眸蒙上了一些浑浊的东西,踏着雪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凌珺,将手中的大氅敞开给他披上,   “天冷,你别冻坏了身子。”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凌珺全身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顺势倚在了奕言怀里,凉凉地笑着,   “奕言啊,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呢?”   奕言沉默,只是将搂着凌珺的手紧了紧,   “人死了哪都不会去,只会变成一颗星星挂在天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生前最留恋的地方。”   凌珺笑开,仰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骗小孩儿呢?”   -   龙族与凤族自古势不两立,势如水火。古有龙凤呈祥这一说法,殊不知,这上古的两只祥瑞神兽部族互看不顺眼。   两族族长甚至到了一见面就要吹胡子瞪眼撸胳膊挽袖子大打一架的地步。   四海八荒传遍了这两族族长的“光辉事迹”,甚至有一些文笔上佳的小凤小龙什么的写了一些凤族族长与龙族族长的同人文,销路好得一塌糊涂。甚至都站成了两派,有龙凤派,有凤龙派,总之,两族族长的关系在众族人的脑补与热烈注视之下越来越歪。二人一打起来,那些个小凤小龙们的眼睛里头都冒出了幽幽绿光,美其名曰,“相爱相杀”。   在这种尴尬紧张的情况下,两族自是不会再有任何来往。   只可惜,偏偏有些不懂审时度势的部族族长竟同时给这两族族长下了请帖。   这不懂审时度势的部族族长特指东海龙王尘衍。   半月之后是尘衍两万两千两百二十二岁生辰,东海龙王决定在这特殊的日子庆祝一下。   尘衍的请帖一发出去,一众虾兵蟹将瑟瑟发抖,让龙族跟凤族对上了,那这龙宫还不得被整个掀过来?   尤其不懂审时度势的东海龙王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   “整个四海八荒都是一家嘛,打不起来的,怕什么,有吾在。”   众虾兵蟹将不敢吭声。   正是因为有龙王您在,我们才怕得要死哦。   众人都以为龙族与凤族知道同时被邀请了之后,会大闹一场。   然而,半个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连个响儿都没出。   翘首以待等着大大们同人本的众人失落无比。   -   尘衍生辰当天。   龙族族长一身银铠加身,似雪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脸上神采飞扬,整个人意气风发,世间璀璨耀眼的光似是都朝他凝聚。   奕言领着众仆浩浩荡荡地入了东海,一时间,油盐酱油与孜然烹炒蒜末海鲜的香味传遍了整个龙宫。只见奕言把贺礼哐啷一声往地下一撂,贺道,   “祝表叔22222岁寿辰愉快啊,表侄给你带来了大闸蟹麻辣龙虾油盐虾干煸大虾清蒸海蟹爆炒海螺,祝表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尘衍:“……”   在场众人齐齐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蒜末的香气与酱油咕哝着的香浓气味直往人鼻子里头钻,众虾兵蟹将齐齐惊恐地后退一步。   奕言笑得人畜无害,   “表叔被表侄的体贴周到感动到了?”   尘衍:“……”确实挺感动,挺吓人的。   这时,有虾兵来传凤族族长到了。   奕言不屑地“嘁”了一声,忙带着众仆趁着凤族族长还没进来就离开了。   尘衍默默地抹了一把汗。   只见凤族族长气度雍容大方,迈着精准的一步三十公分的规整的步子走了进来。   凤族族长冲尘衍微微颔首。   尘衍得体地回礼。   这时听得凤族族长说道,   “一时匆忙没来得及准备厚礼,一点心意,还请龙王大人不要笑话。”   说完便拍了两下手掌,立马有两只小凤凰识相地替族长打开箱子。   刹那间,耀眼的光华闪得众人睁不开眼。   尘衍呆若木龙。   箱子里头摆着的是数十颗品相甚好的深海大珍珠。   尘衍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尾巴有些疼。   这龙凤两族的贺礼是成心来给他添堵的?气他把一条泥鳅一只鸟人同时邀了过来?   呵呵……   -   奕言百无聊赖地坐在一颗大珊瑚下头,回味着刚才尘衍那呆滞的表情,心情大好。   哼,让你非要把我跟那鸟人一块叫来,看你后悔不后悔。再有下次,让你东海物种绝种!   想了一会,奕言笑够了,便觉得有些无聊。双手撑着后脑,靠在了珊瑚上,眯眼望着东海的天空。   龙宫是在海底,但此处仿佛与大海隔绝,虽是在大海之中,却好似有一层轻薄却十分坚韧的膜把海水全都包在了龙宫上空。   深蓝澄澈的海水像极了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底部有着透亮的光泽,整个悬在了高高的上空,光透不进来,却隐约能看见其中耀眼波动着的水波纹,偶尔还散发出了点点淡蓝的荧光,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觉得心宁神安。   不得不说,龙宫是个好地方。   这时,奕言听到了一声极轻微极轻微的“咔嚓”声。   他疑惑抬头,眼角却只捕捉到了一抹白,下一瞬间,整个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   “谁!”   被砸得脸生疼的奕言忍不住大吼了出来。   他伸手狠狠地把像只章鱼似的抱在自己脑袋上的“生物体”往下拽,迫不及待地想检查一下自己的俊脸有没有被砸成一个平面。   只是鼻间萦绕着一股奶香味。软乎乎的……   这是奕言脑子里的想法。   终于,黏在了他脸上的“章鱼”被拽了下来。   是一只小凤凰。   奕言强忍着自己要把这只小凤凰扔出十万八千里远的冲动,漠然地看着眼前被自己提着衣领四脚悬空但却紧绷着一张小脸冷漠注视着他的“章鱼”。   没办法,凤凰这种东西他天生就讨厌。   小章鱼先开口了,   “汝是谁?”   奕言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看着那张拉得极长似要与驴脸相比的紧绷着的小脸,下了定论:咬文嚼字装模作样古板落后面瘫阳x,真不愧是我一生的宿敌,果然光看着就特别不顺眼。   奕言依旧提着小章鱼的衣领,忍着一路迢迢上升的怒气,说道,   “你砸了我,还问我是谁?”   小章鱼依旧紧绷着脸,   “吾没有突袭你。”   “是你坐在这里碍了吾的事。”   奕言嘴角抽搐两下,觉得眼前这凤凰单蠢得可怕,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小凤凰绷着脸,奶声奶气的,   “姐姐。”   奕言沉默了。   身份尊贵能来到他那个智障表叔的生辰礼的小凤凰他姐,放眼望去全凤族就那一位。   这姐姐莫非就是那凤族公主凌羽了?   要命哦,那凌羽是个弟控,是个死弟控……   听说她脾性火爆,若是惹了她,小心她骂人的声音在地府都能听着。   能惹到她的情况,十有八九就是动了她弟弟。   奕言依旧在沉默。   但却轻轻的,轻轻的把小凤凰搁到了地上。   然而,晚了。   就在小凤凰的脚离地面还有一寸高的时候,听得一句霹雳女声,   “臭泥鳅你对我弟做什么呢!”   奕言挑眉,嗬,这迎面而来的□□味。   凌羽穿着一身烈焰红裙,与她的性格般配得很。   只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奕言手里夺过了小凤凰,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还替小凤凰捋了捋稍显凌乱的白发,警惕地盯着奕言,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奕言翻了个白眼,想为自己辩解,说自己什么都没想干,是你弟弟先砸我身上来的。却发现自己想好的说辞无比苍白。   确实是他先提着人家小凤凰的衣领想要动手的。   奕言抿抿唇,吃了这个哑巴亏,转身就要走。   转身那刻,听得小凤凰奶声奶气的声音,   “吾名凌珺,凌珺的凌,凌珺的珺。”   那一刻,奕言虽未回头,但脑子里好像浮现了一张紧绷着的小脸,一脸正经地介绍着自己,声音还带着些奶气:“凌珺的凌,凌珺的珺”   噗嗤。   龙族族长大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天,龙宫上空澄澈的海水清透得有些过份,点点细碎的星光溶在了里头,炫目耀眼,和着荧蓝的光芒,梦幻得犹如漫天星河。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存稿~大概三万字左右~每天按时七点左右更新~   第2章 第二章   那日,奕言连他表叔的生日宴他都没有来得及吃完,就实在受不了和凤族相处的气氛,提前离开了。   所以,隔了大半个月之后,当他看到一只身高只到他腰际的雪白雪白的小凤凰背着一个小包袱双眼亮晶晶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觉得整个世界无比玄幻。   奕言默了一会,才艰涩开口,   “嘿,宝贝儿,你回家迷路了吧。”   小凤凰绷着脸,双眼还是亮晶晶的,   “大泥鳅,吾来投奔汝,汝……”开心吗?   开心?开心个鬼!还有我不是泥鳅。   奕言提溜起小凤凰的衣领子,一把就扔给身后的随从,目光凌厉得好像要吃人:“把他给我扔回凤族去,立刻,马上!”   奕言一声比一声高,似乎在强调着他的愤怒。   小凤凰不解地看了奕言一眼,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对这个新鲜世界的好奇。   小孩子的眼睛都很清澈,里头蕴藏着的感情明朗又浩瀚不可估量,像是一条明晰的轴线,从冬末至夏仲,从秋分至春初,都不会消退,难以掩埋。   奕言盯着那水汪汪的眼珠好一会,开口说道,眼睛却是眨也不眨地看着那双眼,   “赶紧送回去,省得那浑身骚气的臭凤凰来寻他儿子。”   随从领着小凤凰的手,恭敬应下。   -   过了几日。   奕言处理完了族中的事项,呼出一口浊气,想着到园中散散步,放空脑袋。   结果,他刚一打开门——   小凤凰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站在门口仰头看着他。   奕言:“……”   小凤凰身上脏兮兮的,昔日整洁干净的雪白衣袍上落了不少灰尘,一看就是经历了长时间的跋涉,额头还冒着晶莹的汗珠。   小凤凰热烈地仰头看他,但脸居然还是紧绷着的。   “大泥鳅,中午好啊。”   奕言瞬间转身,想退回自己的房里去。   却不料,就在他转身要回房之时,雪白的及腰马尾在空中甩出了一个弧度,被小凤凰胖乎乎的小手一把就抓在了手里。   奕言的内心是想杀人的。   他嘴角抽搐着,像是放弃了什么东西似的,豁然转身,迅速抢过自己的头发,一把捞过小凤凰的脖子,在小凤凰忽然睁大眼睛的注视下,单手就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使劲挠在了小凤凰肚皮的痒痒肉上,   “我看你还装模作样的不,你个小古板,板着个脸吓唬谁呢?”   奕言挠痒痒肉的劲不小,小凤凰笑得身体直抽抽,在奕言手里头胡乱地挣着,眼泪都糊了下来,老远就听得稚嫩的童音在,   “哈哈哈哈哈~”   听见了欢愉的笑声,奕言身旁的侍从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自家族长竟是好这口的。   见小凤凰快要笑得喘不过气来了,奕言才收手,冷哼一声:“早就看你们凤族这张面瘫脸不爽了。”   小凤凰伸出胖乎乎的小肉手擦干净眼泪,迅速地,一张小脸就绷起来,速度快到超过光速。   奕言:“……”   哦哟,挺可以啊。   奕言像拎小鸡仔似的把小凤凰夹在了腋下,进屋去了。   然后,便听得一阵稚嫩童音的爆笑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等小凤凰笑够了,奕言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奕言双手环胸,   “你来我龙族干什么?”   小凤凰挺直了腰杆,   “来找汝玩,姐姐说大泥鳅最喜欢和凤凰玩。”   奕言皱眉,   “谁有空陪你玩,还有,我不是大泥鳅。”   小凤凰执拗得过分,   “哦,吾知道汝不是大泥鳅了,大泥鳅。”   奕言心累,表示你开心就好。   一只凤凰落在了龙窝里头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奕言忙招来仆从,让他们再把这凤凰送回凤族去。   但当仆从领着小凤凰的手走出他的屋门时,小凤凰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竟让奕言脱口而出,   “等会!”   仆从恭敬转身,躬着身体,等候他的发落。   奕言远远地盯着小凤凰好一会,才朝小凤凰扬了扬下巴:“你叫凌珺是吧?”   小凤凰的脸还是硬邦邦的,但奕言明显感觉到了空气中骤然欢愉的气氛,听得凌珺应了一声:“嗯。”   -   然而,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到了夜晚,奕言正准备熄灯就寝时,忽然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他登时就警觉了起来,迅速披起外衣下床,抄起立在墙角的银枪,伺机而动。   再然后,他亲眼看见门被一个灰不溜秋的小东西拱开,然后那个小东西就手脚并用爬了进来。   做足了防备姿态而且提着枪的奕言:“……”   小凤凰慢吞吞地站起来,还用肉乎乎的小手拍了拍膝盖上沾的灰,自认为把仪态姿容整理得当,扬起严肃的一张小脸,冲奕言打招呼:“大泥鳅,晚上好啊。”   不好,一点也不好。   奕言抿着唇,压制着自己心中那不知是该称为愤怒还是无奈的情绪,问道,   “你怎么又来了?”   小凤凰骄傲地指了指自己,   “他们几个没有人能打得过吾。”   奕言现在开始细细思考将自己的仆从整体实力上升数个档次的方法,总不能把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凤凰打得七零八落这件事给传出去。   小凤凰凌珺绷着脸,面色严肃活像个小大人:“不是汝的仆从太弱,是吾太强了。”   奕言嘴角抽搐,口气不小。   奕言见没有什么危险,便把□□倚在了墙角,随口问道,   “你总来龙族干什么?”   马上屋子里头就传来了小凤凰回答的声音,   “吾喜欢汝,就来找汝玩。”   奕言撇撇嘴,他们才见过几面,就喜欢喜欢的,小孩子嘴里的喜欢实在是太便宜了,便转身就要上床睡觉,然而刚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脏兮兮的小凤凰,心里头一软,   “凌珺,过来。”   小凤凰巴巴地走了过去。   奕言无奈,不禁在想那只骚凤凰是怎么看孩子的,儿子都丢一天了,还没发现呢。   他随手抓过了一条毛巾,叹了口气,把毛巾整个呼在了凌珺脸上,开始给他擦脸擦手擦胳膊。   堂堂龙族族长,竟沦落成了一个奶爸。   整个过程,小凤凰都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   奕言很憋屈,非常憋屈,这孩子又不是自己的,凭什么他要替别人看儿子?   等给凌珺把灰尘汗液都擦干净,他又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罢了,这次他就好人做到底,把床让给那小凤凰好了,明天一大早他再亲自把他送回凤族去,他就不信了,那么个小不点这回能把他再打趴下。   然而,把事情想得很美好的奕言这次发现自己实在低估了小凤凰的粘人程度。   放着床不睡整个蜷着趴在了奕言肚子上的凌珺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如果不是小凤凰实在太小了,奕言真的怀疑他这是在故意卖萌。   奕言提溜着凌珺的衣领,把他整个提了起来,   “你,给我去床上睡去。”   小凤凰打了个哈欠,眼角有了水汽,迅速而又决绝地说道:“不。”   熊孩子。   奕言见凌珺困得厉害,自己的眼皮也有些发粘,便没再刻意强调让凌珺去床上睡,只是把他放了下来,任他去。   夜半时分,奕言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两条小手臂搂住。   奕言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   “明天送你回去。”   屋中响起了清亮脆嫩的童音,   “吾不回去。”   奕言翻了个身,大脑的本能和凌珺对起了话,   “想在我这里呆着?”   小胳膊搂得更紧了些,   “嗯。”   “那就把‘吾’,‘汝’改成‘我’和‘你’!”   屋子里沉默了许久,才听见小凤凰说道:“噢,我知道了。”   因龙族在大陆的最东方,因此龙族太阳升起的时间都要比别处早上那么一些。   第一缕尖锐的晨光宛如利箭一般穿透窗口直射而入时,奕言“腾”地一声就从地铺上坐了起来。   身旁还睡着一只小凤凰,四仰八叉的,口水都洇湿了他自己发梢。   奕言沉默了许久。   整整数了五个数的时间,奕言才反应过来身旁这个睡着的是凤族族长他儿子。   奕言强忍着要掐死小凤凰让凤族断后的冲动,扒拉了几下凌珺:“嘿,醒醒,宝贝,天亮了。”   凌珺翻了个身,随口说句什么,好像是梦呓,奕言一时也没听清,只见他继续睡了起来,小呼噜一声比一声响。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奕言粗鲁地拎起了凌珺的领子,凌珺像只小猪仔似的四脚悬空,脑袋歪歪着,依旧打着欢愉的小呼噜。   奕言使劲地摇晃着凌珺:“嘿宝贝醒醒,该回凤族了。”   一听见“凤族”这俩字,小凤凰愤怒地蹬了蹬小腿,小嘴一扁,继续睡。   还挺有气性。   奕言急促地拍打着凌珺的脸蛋,直到他快要把凌珺的脸拍肿,凌珺终于醒了过来。   凌珺极力地张大嘴打了一个大大大大的哈欠。   奕言甚至看见了那黑洞洞的小嗓子眼,他表情僵硬,等着凌珺把哈欠打完。   凌珺终于打完了哈欠,睁开睡得迷离的眼珠,依旧不忘问好,说道:“大泥鳅,早上好呀。”   奕言冷冷地勾着嘴角,面无表情地看着凌珺:“不好。”   凌珺绷着脸,伸长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了奕言脸上,眨巴着大眼睛:“那你现在好了吗?”   奕言惊悚地望着凌珺。   更不好了!   凌珺指了指自己,   “姐姐说我的嘴巴是甜甜的,每次姐姐不开心了就会让我亲亲她,姐姐还说,我一亲亲完姐姐就觉得特别开心。”   “那你呢,大泥鳅,你开心吗。”   奕言迅速而又决绝地:“不开心。”   你姐姐那个万年弟控那是在哄你开心,顺便吃你豆腐。   凌珺一脸严肃:“那大泥鳅你让我多亲几口你就开心了。”   奕言瞬间放下凌珺并举起双手捂住了脸,一切动作发生的速度加在一起不到一秒钟,奕言悚然道:“我现在非常开心。”   凌珺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有明白奕言为何会这么善变,但还是迷茫地点了点头:“噢,那就好。”   奕言见凌珺不再想亲他,松了一口气,随意地说道:“快去洗漱,一会我送你回凤族去。”   说完还推了推凌珺,让他自己先去刷牙洗脸。   凌珺整个人忽然都僵在了那,奕言推都没推动。   奕言疑惑,低头向凌珺看去。   只看了那一眼,奕言瞬间就捂住自己的心口,险些被萌出了心脏病!   凌珺眼巴巴地望着奕言,一双大眼睛里氤氲满水汽,亮堂得好像天上被春雨淋洗过的星子,洁白整齐的牙齿紧紧咬住了自己樱粉色的下唇,齿印处被咬得没了血色,凌珺却还在继续咬着,似乎要与自己嘴唇的韧度做个斗争。   “大泥鳅,我……我不想走。”   奕言牢牢地盯住了凌珺,这么萌,要命哦。   凌珺一扁嘴,一颗晶莹透明的“珍珠”就那么落了下来。   奕言立马捧着双手去接,不让它落地。   这要是传了出去,说龙族族长把凤族族长他儿子欺负哭了,奕言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的下场。   万年弟控凌羽还不得拔了他的鳞,抽了他的筋,再给他投毒然后把他龙形的尸体当大项链挂脖子上!   想着想着,奕言不禁打了个寒颤,忙露出了个痞里痞气的笑容,   “宝贝,我逗你玩呢,我才不舍得把你送回去呢,你愿意在我这呆多久就呆多久~来,笑一个,么~么~哒~”   凌珺板着一张小脸,嘴角止不住地抖着,像是要绷不住笑出来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章是回忆,下一章就是现实了~   第3章 第三章   #   奕言是在城外的一处荒野里寻到的凌珺。   漫天白雪,与凌珺的白衣白发融为一体。   凌珺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奕言高大的身影逆着阳光,明黄的日光直射下来,恰好形成一片阴影将凌珺全笼在了里面。   凌珺的嘴唇被冻得青紫,眼半阖着,似是发现了奕言的身影,凌珺艰难地扯动了唇瓣:“奕言,真可惜这次被你找到了。”   忽然间,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顺着脖颈灌进衣领,冰冷刺骨。   凌珺蜷得更紧了些。   当机立断,奕言一把勾住了凌珺的脖子,将他整个从地上捞了起来,狠狠地揉进自己的怀里,替他遮挡住刺骨的寒风。   凌珺起先还在顽强地挣扎着,但奕言勒着凌珺肩膀的手越来越紧,凌珺许是吃了疼,便不敢再动弹。   奕言将头埋在凌珺的颈间,呼出来的热气灼得凌珺有些难受。   良久,听见了奕言近乎疯魔地重复着,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还好还好。”   “不要再吓我了。”   凌珺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白中带些淡金的发有些枯败,一如凌珺此时的精神状态,如深秋飞蓬,凋零将败。   被奕言拥在怀里,感觉到自己身周围笼罩着奕言的气息,凌珺的脸色好了很多,双唇有了些血色,脸也不似刚才那样苍白。   奕言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凌珺的腰,像是在惩罚:“以后不许再跑了。”   凌珺将头缩在了奕言心口,拿脸颊在奕言的衣襟处蹭了蹭:“以后是以后的事,我跑不跑还得看我心情。”   奕言被凌珺气笑,却只能一边摇头一边无奈道:“你啊你。”   奕言与凌珺住在凤鸣山上的一座小茅草屋里,避世隐居,乐得清闲。   凌珺被奕言抱着刚一进入暖融融的屋子就打了一个大喷嚏,鼻涕水整个喷了奕言一脸。   奕言冷酷地用手掌抹一把脸,动作丝毫不停顿地就把凌珺往床上一扔,迅速用厚厚的一大床棉被把凌珺裹成了一个大蚕蛹。   凌珺甚至在床上翻了好几个滚!   奕言满意地看着被裹成蚕蛹的凌珺,嘱咐道:“老实呆着,我去给你煮碗姜汤驱驱寒。”   凌珺一梗脖子:“我是凤凰,凤凰你懂吗!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   奕言笑得狰狞:“再废话姜丝数量翻倍。”   凌珺立马闭嘴,闭上眼睛神色安详,双手交叠在腹前安安静静地做一只蚕蛹。   奕言嘴角翘起,眉眼弯弯,刹那间,恍若春风忽来,梨花开满了枝头。   当晚,凌珺高烧不起。   奕言守在了凌珺床边,双手紧紧攥着凌珺冰凉的手掌,把额头抵在上面,眼睛轻轻闭着,像是在虔诚地祈祷着什么。   凌珺刚刚被喂了退烧药,正烧得迷糊,双颊是病态的红,嘴唇却干裂得如久旱未逢甘霖的土地,神智也不大清醒,只是一直喃喃说着:“奕言,我要撑不住了。”   “我快死了。”   “奕言,把咒术解了吧。”   奕言答道:“你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不要怕。”   凌珺继续说:“奕言。”   “在呢。”   “把咒术解了,求求你。”   奕言这次却不答了,只是攥着凌珺手的力道大了些。   许久,久到都快要让人忘记对话的内容的时候,奕言忽然睁开了双眼,一双湛蓝的眼眸中光华流转,坚定道:“做梦吧。”   #   -   自打那日凌珺以一滴眼泪换来了他在龙族的长久居住权之后,奕言皱着的包子脸就再也没有舒展开过。   此时,龙族正在召开一场比较重要的会议。   众长老围坐在议事桌旁,看一眼他们的族长奕言,再彼此之间互相看一眼,面面相觑。   奕言“嘭”地一拍桌子,引得杯盏齐齐一跳,听得奕言暴躁道:“有事说事,没事别耽误时间!”   被奕言单臂抱着腿,手扶住了奕言的肩膀,整个立在了他身前小凤凰绷着一张小脸,神情严肃,脆生生道:“对!”   众长老:“……”   奕言的脸色在凌珺“对”了一声之后,更加难看了。   这时,一个长老突然发了话:“族长,于公于私,您带外族族民来参加龙族的内部会议都不太恰当,万一龙族机密泄露……”   奕言又是“嘭”地凿了一下桌子:“这还用你废话?”   一想起来今天早上的情况,奕言的脸臭得不能再臭。   今天的这个族内会议就是他奕言定下的,作为一个会议的发起人,怎么说也不能迟到不是。   于是奕言便早早地起了床。   结果,奕言起床的动静太大,惊醒了在一旁的小床上睡着的凌珺。   凌珺醒来一看到自己单独睡在了一张床上,便又哭又闹,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得奕言直心烦。   奕言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自己暴躁的情绪,好言好语地安慰着:“宝贝不哭,不哭啊,天还早,再睡会不。”   凌珺不答应,只知道坐在小床上哭。   奕言实在心烦了,依稀记得以前自己看见过族人哄小孩子的样子,便照做,用手托起了凌珺的腿,单手扶着他的后背,举了起来,轻轻地颠了两下,哄道:“再哭哭小珺就不乖乖了啊。”   还是这招有用,奕言话音刚落凌珺的哭声就戛然而止。   凌珺还眨巴着一张满是水汽的眼睛俯视着奕言。   奕言终于松了一口气,伸手便把凌珺放在地上。   岂料,凌珺的脚刚一着地,一股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就刺穿了他的耳膜。   那哭声,真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   奕言心想着干脆不管了,但转念一想一直让他哭也不是办法,于是我们心软成性的龙族族长大人又抱起小凤凰。   结果,小凤凰刚一挨着奕言的胳膊,立马破涕为笑,一双小手还攥着他的头发把玩在了手里。   奕言:“……”   奕言放下凌珺就要走。   结果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奕言立马又抱起凌珺。   凌珺立刻就不哭。   奕言瞬间放下凌珺。   哭声又立刻就传了出来。   奕言嘴角抽抽着与凌珺大战了几个回合之后,以奕言完败而告终,最终奕言狠心下了决定抱着凌珺去开会。   因为小孩子的哭声,实在是太烦人了!   众长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奕言阴晴不定的脸色,随时准备作鸟兽状散开以保小命。   奕言的气也散得差不多了,便大手一挥:“说正事吧。”   众长老均不说话,偷偷地盯着凌珺看。   奕言并不在意:“没事,你们说吧,他还是个孩子,听不懂大事的。”   得了族长的保证,众长老才松了一口气开始轮流报告。   其实也就是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南方大泽水位下降到了警戒线以下,凤族已经开始着手处理此事。   奕言眉头蹙起。   南方,是凤族栖息的地盘。   大泽是所有生灵起始的根源,无数生灵由其而始,以其而终。若是大泽出了一点差池,那纵观九州四海,将无一处免受灾难。   水位稍有变动其实并无大碍,历年都会有旱季雨季,盈亏互补,大泽方能无恙。   如果大泽出了问题,凤族第一个就会遭殃。   奕言心里头乐了,看到时候还不打你个骚凤凰措手不及。   散了会,奕言的心情颇为沉重。   因为龙族迎来了贵客——凤族族长和凤族公主。   凤族族长迈着一步三十公分的规整步子从大厅门口走到了座位上。   凌羽紧随其后,只不过是站到了凤族族长身后。   凤族族长慢悠悠地滤了滤茶沫,呷了一口茶。   凌羽却没有那个耐心,直接拔出了腰间别着的笛子,直指奕言眉心,   “说!你把我弟藏哪去了!”   奕言默默地看了一眼凌羽,指了指抱在自己大腿上玩得正欢的凌珺,艰涩说道:“我赶都赶不走,你居然还说我藏他?”   凌羽看见了衣服有些邋遢的凌珺,立马以光速冲到了凌珺跟前,轻巧又熟练地抱起凌珺,又像闪电一般退回了原位。   凌珺看抱起他的人是凌羽,立马伸出两只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声声喊着:“姐姐,姐姐。”   凌羽应得特别痛快,凌珺喊一声,她就应一声,丝毫不见不耐烦。   奕言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凤族族长一杯茶悉数饮下,朗声说道:“多谢龙族族长这段时间对吾儿的照顾,既然吾已寻回吾儿,那吾等就先告辞了。”   一听到自家爹地这么说,凌珺立马急了眼,不安分地动了起来想要从凌羽怀里跳下去。   凌羽却搂得更紧,嗔怪道:“小珺怎么这么不老实?跟爹地姐姐回家,回去了奖励你龙形小沙袋打着玩。”   说完还故意看了一眼奕言,好像那“龙形沙袋”说的就是他一样。   凌珺不应,双手撑住了凌羽的胳膊,拧着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回头眼巴巴地望着奕言,一双溜圆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奕言,似在祈求。   被那双眼睛盯视着的奕言忽然感觉心头热热的,像是被小猫的爪子挠了几下,酥酥的,痒痒的,似有一道暖流漫过心田,一时没有控制住,开口高喊:“停!我龙族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龙族族长实则内心捂脸:他怎么说出了这句这么反派临死之前的通用台词。   凌珺闻言,一双眼睛愈发闪亮,像是将漫天的星辰都揉碎了洒落在里头。   凌羽脚步立即顿住,恶狠狠转头,说道:“你说什么?”   奕言也不示弱,嘴角勾起冷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问过凌珺的意见了吗,你看他想跟你走吗?”   凌羽低头看向怀中的凌珺,胸有成竹地问道:“小珺,想跟姐姐走吗。”   只见凌珺蜷缩在凌羽怀里,轻轻地,轻轻地摇了一下小脑袋。   凌羽愣住了,随后,满含谴责的目光就朝奕言那边望了过去:“奕言,我弟怎么会突然这样,你给我弟说什么了!”   奕言笑容丝毫不减:“这是他自己的意愿,你再乱说信不信我把你的毛都拔干净了做鸡毛掸子?”   凌羽也不甘示弱:“老娘就乱说了怎么了?老娘还要拔你的筋做跳绳呢!”   奕言浑身突然释放出煞气,龙威的力量不可小觑,当场凌羽的脸色就有些难看。奕言嘴角噙着笑,眼里却不见笑意:“你要是能认认真真地照顾他,那我便一切都依你。但是,凌珺的去留到底也是该他自己决定,他已失踪数日,你们今日才发觉?”   凌羽勉强定了定神,学着奕言的模样冷笑:“我们家里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管。”   “我确实管不着你们家里的事,但是凌珺的情况你们都清楚吧?这么疏于管理,他一个无法明辨善恶的孩子若是被心怀不轨的部族捉了去,你们难道不会后悔?若不是有我龙族相护,你们岂不是要后悔死?”   “还有,凌羽公主,我觉得,你对你弟弟的关怀方式,不太对劲啊,表演给谁看的?”   凌羽被奕言气得不轻,姣好的面容涨得通红:“我是真心喜欢小珺,怎么会是在表演?你不要用你的阴暗思想来揣测别人的想法!而且小珺有自保的能力,他身上还有凤族的阵法,一旦有危险,会第一时间传送回凤族!”   二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奕言勾起嘴角,眸中冷光乍现:“如果我说的不是真的,你为何要这么急着解释?”   凌珺窝在了凌羽的怀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还时不时地伸出小手拽拽凌羽的衣袖,企图阻止二人之间的吵嘴,可惜凌羽正在了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凌珺这边的情况。   凤族族长眸光晦暗不明,最终还是干咳了一声,阻止了二人的争吵。   瞬间,整个大厅里安静了下来。   凌羽噤声,只不过一双眼眸还恨恨地瞪着奕言。   奕言则耸了耸肩,一脸无畏的样子。   “既然他愿意呆在这里,我们就别强求了,正好最近大泽出了问题,也没时间管他……”凤族族长神色淡淡,说着又将目光投向奕言,“吾儿既然如此喜欢这里,不如让吾儿认汝作义父,不知龙族族长可否愿意?”   奕言凉凉地笑着,没应,也没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号之内的字是现实的一小段,这样可能有点乱,但是我还是这么写了 (??ω`? ) 现实挺沉重的 ⊙ω⊙   第4章 第四章   凌羽恋恋不舍地放下了凌珺,蹲在地上与凌珺平视,指着自己的脸颊:“小珺,姐姐不开心。”   凌珺眨巴眨巴眼睛,立马吧唧一口就亲在了凌羽的脸上。   那响声,整个大厅里头都在回荡。   奕言嘴角抽了抽,替凌羽感觉脸疼。   凤族族长刚走,洛水之神就来了。   听了仆从的传话,奕言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脸色阴晴不定。   这洛水之神,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凌珺得了自由,顺着奕言的腿直接就爬了上去。   忽然之间,一股潮湿的风从门口直袭而来,带着凉凉的湿意,每一簇空气之中仿佛都裹着一滴饱满的水珠,整个空间好似被碧蓝的水波填满,只觉心神安宁。大块大块的明亮水纹被投射到大理石地面上,瞬息万变。   由水而生,以水化形,千变万化,不离其宗。   洛水之神——宓妃。   只见无数水珠仿佛有生命一般朝一方凝结,逐渐汇聚,人形已成,刹那间,蓝色的柔光瞬间包裹住了汇聚的水滴,再睁眼时,原地已站着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   奕言颔首。   宓妃微微欠身,行了礼,便入了座。   然而,在她行礼的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本子从她的袖口中窜出来,并没有引起除了凌珺之外任何的人的注意。   凌珺心思本来就不在宓妃的身上,一有其他的动静,他立马就能发现。   于是,我们好奇心比天高的小凤凰蹒跚着从奕言的腿上爬了下来,一步一步朝本子掉落的方向走去。   宓妃与奕言二人似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便也没有注意一个小孩子的行动方向,就由着他去了。   宓妃在洛水之畔占卜到了一阵怪异的力量,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那种强烈的违和感仍旧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种怪异的力量很陌生,像是从来不存在于这种世界上的,但又十分强力,与上古众神的神力很相像,但又比那些力量邪恶上太多,宓妃一时拿不准,便赶忙来找奕言汇报,更有一种大胆的猜测是——这股神秘的力量便是引起大泽水位下降的原因。   若是这样,那道力量又太难以捉摸,那全九州四海各部族就有的忙了。   奕言皱着眉头:“你在那边好好盯着,一有异象第一时间通知我。”   宓妃颔首。   二人没了话,奕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朝一边的凌珺望了过去。   凌珺正抱着一个小本子津津有味地读着。   奕言正纳闷哪来的小本子。   忽然间,只见小凤凰脸色爆红,红得像是一只熟透了的番茄,也像是一只烤熟了的小龙虾。   耳边突然传来宓妃的笑声:“啊啦啊啦,奴家新买的本子居然不小心掉出来了。”   奕言眼皮一跳,顶着满脑袋的不祥预感问道:“什么本子?”   宓妃以袖掩面,浅浅笑着:“奴家昨儿个刚从场子扫荡来的‘龙凤呈祥’无删节黄金典藏版,沧海之矅大大的,肉香肥美,鲜嫩多汁……”   正说着,奕言眼尖地瞄见小凤凰的鼻间冒出两根血条,像小溪一般,潺潺流淌。   -   宓妃笑吟吟地从凌珺手里头抢过了本子,彻底无视了小凤凰眼底那火热的求知欲,消去了身形,隐匿在了空气之中。   这下,整个大厅里只有奕言和凌珺两个人了。   对于四海八荒那些腐女腐男们把自己和那只骚凤凰组成了cp这一事,奕言是本着无所谓的态度的。   反正也是他们自己的脑补,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   顶着自己名字的人出现在小说里和他爹一起缠缠绵绵的情节被这小凤凰看了去,奕言就突然觉得一切都有点不太真实。   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虽然自己现在是他的义父了吧。   老油条奕言鲜少地红了红耳尖以示对那同人本的敬意。   凌珺眼睛里头亮闪闪的,两条小腿岔开坐在地上,手还保持着捧着书的姿势,仰头望着站在他身后低头望着他的奕言:“大泥鳅……”   奕言突然捂住脸,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自己同人本里的cp他儿子。   -   凌珺今天许是玩累了,吃过晚饭之后就上眼皮粘着下眼皮睁不开眼了。   奕言巴不得他睡着,一见他坐在垫了好几层垫子的椅子上直磕头,心中一喜,想着这小东西要是睡着了他还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不用被那小东西缠着。   于是,白龙大人抱起小凤凰就朝卧室走去。   小孩子入睡的速度极快,当凌珺还窝在奕言怀里头的时候,就已经颤颤巍巍地睡着了。   奕言小心翼翼地把凌珺从自己怀里头挪到床上,却忽然感觉胸口一阵坠得慌,慌忙低头望去,只见凌珺的手紧紧攥着自己衣衫的前襟。   奕言眉头挑了挑,伸出手企图把凌珺攥着他衣襟的手拨开。   奈何奕言刚一碰上凌珺的手,他就像要惊醒似的,那长而蜷曲的睫毛就开始颤,像蝴蝶的小翅膀似的,颤得奕言心里头直痒痒。   于是,白龙大人选择直接认输,用胳膊艰难地撑着床,身体还得保持与凌珺一定的距离,以免由于重力作用凌珺的手垂下去弄醒他。   从老远看去,威名远扬名震四海的龙族族长大人活像只大蜘蛛似的在床上爬来爬去。   天还没黑透,奕言轻轻搂住了小凤凰,和衣而睡。   【我无法再将梧桐枝点燃火焰,也无法让永生的齿轮开始轮转。】   凌珺烧了三天,在第三天的傍晚终于恢复了正常的体温。   奕言端着新熬好的粥,吹凉了再送进凌珺的嘴里。   凌珺乖巧地一口一口喝着。   等到一碗粥全喝了个干净,凌珺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了拉,侧头望向窗外:“雪化干净了吗?”   奕言随意地拨了拨火盆里的炭火,红彤彤的火焰一下子就旺了起来,湛蓝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肆意舒展身体的火苗,暖橙的光映在了他的脸上:“有的地方结冰了,不太好走,这两天也没出太阳,地滑得跟溜冰场一样。”   凌珺随意地点了点头,白色泛着淡金的发梢在他的胸前跳来跳去。   二人皆是无话。   不知是生活太久造成的默契使然,还是由于天气影响二人的心情的都不太好,竟是谁都不肯先来打破这个尴尬的寂静。   最终还是凌珺认了输:“奕言,等什么时候天好了带我去龙冢看看吧。”   奕言拨动着火盆的手骤然停住。   凌珺缓缓闭上了眼,稍稍把头后仰,靠在了墙上,声音平稳听不出起伏:“带我去看看吧,我闷在屋子里也是烦得慌。”   奕言把铁钳扔到一旁,拍了拍手掌,银白色的发丝顺着肩膀滑落,吊在了上头,险些就要被火红的炭火烧焦。   奕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等你什么时候脑子里头没有奇怪的想法了我就带你去。”   凌珺微微笑了笑:“我脑子里头的想法一直都挺正常的,倒是你,把我想得太奇怪了。”   奕言淡淡地瞥了凌珺一眼,没有再说话。   随后,便又是无休止的静默。   这种静默就像是在织一张密密的网,作茧自缚一般,等什么时候被闷得喘不过气,才会发现自己已经与外界隔绝,想再说些什么早就失去了说出口的能力。   -   那日,天气晴朗得不像话。   凌珺就像得了大赦似的,急急忙忙地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奕言在后头一边锁着门一边喊道:“慢点,别摔着,我的祖宗。”   那一刻,奕言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千年之前与那只毛还没长齐的小凤凰一同生活的时候。   凌珺身上裹着厚重的毛披风,才跑了一会就累的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了,干脆就用手撑着膝盖站在地上喘气。   奕言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奈。   忽然间,狂风四起,滔天的气浪狂烈拍打着地面上的冻土,呼啸盘旋,而凌珺则处在了风眼处,除了头发微微扬起,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的影响。   被保护得很好。   就是凌珺眨眼的那一瞬间,凌珺身侧就突然漂浮着一条巨大的白龙。   白龙如同宝石一般的湛蓝眼眸裹着一层晶莹的水光,呼哧呼哧的热气从他的鼻间喷出,刚巧都喷在了凌珺的手心。   凌珺被那热气喷得手心痒痒,便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白龙温润亮泽的鳞片。   白龙张开大嘴,却是口吐人语:“上来,我载你过去。”   凌珺没有任何理由不按白龙的话做,于是他抬腿便起在了龙头上,双手还牢牢抓住了两根金黄的龙角,无比得意地说着:“奕言,怎么样,我就说有一天我得欺负到你脑袋上。”   巨大的白龙一个不稳差点就把凌珺甩了出去。   -   龙冢,顾名思义,龙的坟墓。   凌珺轻巧地从白龙硕大的脑袋上翻跃而下,率先跑到了那个高高耸立着的石碑上。   凌珺身后白光缭乱,纷繁碎杂的白光切割了众多空间,等白龙落地时,便成了身着甲衣的俊朗男子。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天坑。   龙族所有龙的尸体都在了里面,除了奕言。   这里有些冷。   阴暗,肃杀,萧索。   凌珺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沉重,许是这里是龙冢的缘故,那种压抑的心绪漫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种磅礴的,浩瀚的肃穆又庄重的气氛让凌珺有些不适应。   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下跪的气氛。   奕言从凌珺身后走过来,轻轻环住了凌珺的身体,哑声说道:“这里,有什么可看的?”   凌珺的眸光里闪烁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见他扬手绕到后方摸了摸奕言的头,温温地说着:“怎么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奕言顺从地低下身子,把头又往凌珺那边凑了凑,眯着眼,像只大狗享受着主人的抚摸似的,二人的发丝都互相交缠到了一起,分不清究竟是谁的。   奕言是极不喜欢来龙冢的,因为一旦来到这里,他就会想起当年那灭世般的恐慌以及堕入死亡深潭的刺骨寒冷。   那种感觉,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宛若一条阴冷的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一点一点,缠住你的身体,扼住你的咽喉,攫住你的灵魂,滑腻渗人的鳞片剐蹭着你的肌肤,每一刻,都胆战心惊。 作者有话要说:  (??ω`? )   第5章 第五章   “上古时代,由轩辕也就是黄帝统治着四海八荒,黄帝手腕狠绝,很有一套,把各大部族都治理得服服帖帖的,但是自古以来天地间都是阴阳平衡的,有白就有黑,有光就有影,当然,有正就有邪……”   小凤凰眨巴着眼睛,双手扒在被子的边上,一脸憧憬地望着奕言,奶声奶气地抢着说道:“有女就有男!”   奕言沉默,你找错重点了宝贝。   奕言干咳了一声,继续给凌珺讲着睡前故事:“正邪不两立,恶人蚩尤企图篡夺黄帝皇位,便联合青丘一同打压黄帝势力,蚩尤暴虐无道,残忍冷血,如果让他统治四海八荒,那则是所有人的灾难。”   凌珺的眼皮有些发粘,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听奕言讲故事。   奕言勾了勾嘴角,摸了摸凌珺的头,声音轻柔许多,像是缥缈轻柔的催眠曲:“黄帝联合蛟族,主战场设在了青丘,两方势力恶战了三天三夜,最终以蚩尤魂飞魄散为终,放眼四海,都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这个时候,凌珺已经睡着了,长而蜷曲的睫毛微微颤着,像极了蝴蝶的小翅膀,轻轻一扫,扫得奕言心里头痒痒的。   奕言目光变得分外柔和,蹑手蹑脚地替凌珺掖好了被子,轻轻弹了一下凌珺光洁的额头,喃喃道:“晚安。”   自从奕言给凌珺安了一个小床之后,必须要每天给他讲一个睡前故事他才肯去睡,可怜我们的知识匮乏的龙族族长不得不翻遍了故事书才能给小凤凰讲那些故事听,正巧今天事务有些繁忙,匆匆放下了诏书的奕言连翻看两眼故事书都来不及,只能急急忙忙赶回房里头,看见抱着枕头乖乖坐在床边上等他的小凤凰,奕言心头一软,倒是给他讲起了天地初分时候的那段历史。   奕言给凌珺讲的不过是编写在了哄小孩子的教科书上的“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似的历史,真实的情况,自然不是那样。   主战场在青丘,死的却不止蚩尤一人。   黄帝祭出自己的灵魂囚禁了蚩尤,将蚩尤封印在了青丘的那片土地之下,然而青丘三千冤魂盘旋上空久不散去,呼叫哀嚎,凄厉诡谲,青丘之王——一只道行上了千年的九尾白狐耗尽毕生灵力将族人的灵魂凝结为一盏永世不灭的明灯,不死也残了。蛟族的将领——堕蛟之龙随后便带着九尾白狐一同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总之,这两方势力算是同归于尽了。   神位尽散,众神势力洗牌,耗尽万年时光才将天地经营成了现在这么个安稳的样子。   如今,大泽却出了问题,恐怕再也安稳不起来了。   奕言侧躺在了凌珺的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凌珺那张圆乎乎的小脸,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等会。   奕言的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腾”地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神色逐渐凝重。   凤族的领地是不是以前青丘的地盘来着?   -   凌珺在龙族蹭吃蹭喝了一百多年,每年凌羽都要带领一众仆从杀气腾腾地冲进龙族里头想把凌珺带回去,然而每次都只能恹恹而返。起先几年奕言巴不得把凌珺赶走,凌羽一来,奕言就赶紧把他往他姐姐怀里头塞。   每到这个时候,小凤凰活像个甩不开的牛皮糖,一双手不是抱着奕言的胳膊就是抱着奕言的大腿,一副怎都不肯走的样子,那小胳膊箍的紧紧的,勒得奕言又想掰开又不舍得掰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掰坏了。   凌羽一脸受伤:“弟,你怎么不跟姐姐走呢。”   小凤凰下巴高高仰着,每年都是要说上一句:“我要跟大泥鳅在一起。”   这句话,每年都说,直把奕言那么一颗心生生给说软了。   到后来,等凌珺长大了,用少年过渡到青年那段时期所独有的沙哑的嗓音说那句话的时候,奕言摸着下巴一脸欣慰,   吾家有儿初长成~   再后来,凌羽像是彻底伤了心似的,再也没来过,凌珺则更加心安理得地住在了龙族。   大泽的水位也平静了下来,百年之内风雨未兴,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平静得就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似的。   -   凤族的基因很良好,凌珺一年一年越长越大,奕言眼看着他从一个软软香香的小团子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一想到这只小凤凰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奕言就觉得心里头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很充实,仿若有一股暖流缓缓漫过,滋润了干涸许久的心田。   奕言喜欢穿白衣,凌珺也喜欢穿白衣。   奕言喜欢把头发束成一个高马尾,凌珺也学着奕言的样子束头发,却因为头发太短,只能扎成一个小揪揪,难看极了。   凌珺委屈巴拉地坐在镜子前头,手不断地扒拉着自己脑袋后头吊着的小揪揪,眼里头水汪汪的,仿佛一场倾盆大雨眼看着就要兜头浇下。   看着眼前人露出了雪白脖颈,奕言的眼神有些恍惚,嗓子里头一阵阵火辣火辣的。   不,老实点,那是你儿子。   奕言眸色发暗,强压下了心头有些杂乱的情绪,缓步朝凌珺那头走去,看似随意地把梳子握在了手里头,调侃道:“看看你那个丑样子,还照镜子呢?”   闻言,凌珺眼中的委屈失望更加明显,就连肩膀都耷拉了下去。   奕言却是勾起了嘴角,扳正了凌珺的身子,二人在镜中浅浅对视了一眼,奕言便松开了难看至极的小马尾,修长的手指在柔软干燥的发间穿插着。   凌珺的脸毫不争气地红了个透。   很快便听得一声轻巧的锁扣搭上的声音。   凌珺从镜中望去,只见自己齐肩的银白短发已经被奕言盘了一个发扣,交接处还装饰着一个银制的锁扣。   比刚才那个又丑又蠢的马尾不知好了多少倍。   凌珺眼中的阴霾骤然消散,回过身直直望着奕言,那双眼睛亮堂得就像浸了水的星星,眨巴着,每一下,都眨到了奕言的心底。   后来,凌珺的头发已经及了腰,长度已经足够扎起一条高马尾了,他却再也没有换过束发的方法。   -   奕言曾经在凌珺的衣兜里掏出过好几本春宫图,还都是男男行那档子事,各种姿势体位一应俱全,有些图画表现不出来的还特意用文字描述了一番,真可谓是业界良心。   所以自从凌珺长出了喉结了之后,奕言就单独命人给他收拾出了一间屋子。   但是,奕言大半夜的被胸口沉甸甸的感觉闷醒,缓缓地坐了起来,在触摸到身旁独属于少年青涩却全是骨头哪有肉的有些硬邦邦的身体之后,彻底沉默了。   凌珺睡得正香,搂着奕言的腰,还咂巴咂巴嘴。   深更半夜,孤男寡男。   一个弯得赛蚊香,一个直得擎天柱(并不),怎么想,都是后者比较危险。   奕言不禁瑟缩了一下。   但这身旁的景色,可是美艳至极。   因为是别人家的孩子,奕言对凌珺照顾得颇为上心,吃穿用度皆是最好,每天的三餐也都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感受着腰间两条手臂的温度,奕言咽了一口口水,不由得借着月光对身边的人多看了几眼。   银白的长发半遮住了雪白细腻的脸颊,水润的红唇因呼吸微微张着,时不时轻颤一下,泛着迷人的色泽。衣襟微敞,胸膛半露,现在,他像个小动物似的毫无防备地睡着,给予了身边人百分百的信任。   白龙大人啊白龙大人,你真的直得堪比擎天柱吗?   奕言忽然觉得全身上下都燥热不堪。   某个部位已经蠢蠢欲动。   奕言内心有些焦躁,倏地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动静有些大,惊得凌珺从梦中醒来。   一双凤眼惺忪地眨了眨,在看到奕言沐浴着月光临窗而立的身影之后,揉着眼,笑得浅浅的:“奕言,你怎么醒了?”   因奕言并不喜欢凌珺喊他大泥鳅,也不想让他喊他父亲,便直接让他喊起了自己的名字。   奕言的嗓子有些哑,却是连头都不敢回:“你怎么不在你自己屋里睡了?”   身后传来了衣料的摩擦声,想必是凌珺下了床摸索着朝奕言走过来:“我自己一个人睡不惯,认床。”   认床,认谁的床?认我的床呗?   奕言强自按捺着自己燥热不堪的冲动:“那我去你房里睡。”   说完,却还不等凌珺有任何回答,径自就朝外跑去。   银白的发丝落上了月光,灿烂得犹如天边星河。   这样看来,白龙大人竟像是落荒而逃。   -   突然之间,没有一点缓冲。   凤族出事了。   大泽一夜之间就见了底。   宓妃连通报都来不及等,急急忙忙地就推开奕言的仆从,直直闯了进去。   堂堂洛神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奕言眉头紧紧揪在了一块,沉声询问:“究竟怎么一回事?”   宓妃全身都在颤抖,姣好的面容有些扭曲,就连说出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大泽的水,一夜之间就见了底。   方圆百里,草木凋零衰败,而且范围还在不断扩大。   天地间的灵气仿佛都随着大泽水一同消失了,所有人甚至觉得呼吸间都有些滞涩,如同在冰下艰难流动着的泉水。   大泽是在凤族境内的,大泽出了问题,生灵涂炭,凤族族长难辞其咎。   几大部族甚至已经派兵围上了凤族,扬言凤族居心叵测,非要凤族给一个交代。   宓妃晶蓝的眸子里早已天塌地陷:“四星聚合,兵丧并起,君子忧愁,小人流亡,凶相也!”   “而且……”   奕言冷然:“而且?”   “百年前那股诡异的能量波动,再次现世。”   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窜入二人的耳朵:“那是什么?”   二人同时转过头去,一同望见了逆光站在门口的凌珺。   白衣白发,白得太过不真实。   凌珺的脸紧绷着,平日里眸中闪烁的星光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渊,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奕言哑着嗓子,带着些许训斥:“正经事轮不着你来添乱,快回去。”   凌珺的眼睛眨了眨,直觉告诉他这次的事定然不太简单,听着奕言的训斥,却在对上他眼睛的时候嘴角还能艰难地挂起一抹笑容:“我长大了,有些事我有权利知道。”   宓妃刚要开口替凌珺说些话,就看见奕言的那一张脸沉了下去,硬朗的脸部线条开始往外滚滚地散发出寒气,摆出了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冷然说道:“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   不知奕言是出于什么角度在考虑事情,凤族这趟浑水,他完全不想让凌珺去掺和。   心里想的一个样,话至唇间,却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样:“你觉得单多出你一个能解决什么问题?”   “你未免也把你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白发落上了光,暖金的光辉将发尾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凌珺低垂着头,将奕言的话默默地听到了耳朵里,等到奕言话音落下,凌珺笑着抬起了头,嘴角极力地上扬着,仔细看去,还能看见带着弧度的嘴角止不住地在颤抖。   凌珺近乎倔强地笑着:“奕言,我自认为我的能力是不差的。”   奕言轻轻撇过了头:“什么能力,送死的能力?”   宓妃却是再也看不下去,款款移步挡在了凌珺前面,娇软的女声却是带上了些斥责的意味:“白龙大人,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一想到凌珺这八成是要回凤族去,凤族那头出了大事,哪还有人顾及得了他,他一个连毛还没长齐的凤凰,说白了就是只会扑棱两下翅膀的幼鸡仔,能掀起什么惊涛骇浪?凤族那边自身难保,他回去跟着全凤族一起殉葬?   越想,奕言便肝火越旺,晶莹蔚蓝的眸子中竟是沾了些娇艳的血红:“呵,孩子?我可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孩子。”   凌珺安安静静地站在宓妃身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周留下一圈浅淡的阴影,乖巧得竟是连一句嘴都不顶。   奕言视线跳过宓妃,落在了那头那仿佛受了多大委屈的小凤凰的身上,莫名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细细品去,竟是有些酸涩的疼。   凌珺再也没有看奕言一眼,右手扶住左肩,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龙族告辞时一般都会行的礼,低垂着头,转身退下。   雪白的衣袍白得刺眼,刺得奕言不敢去看凌珺离开时的背影,明明没有多远的距离,奕言却觉得他们之间好像突然横亘出了一条巨大的深渊似的,无论多努力,都没法彼此再相遇。   -   奕言在书房里坐到了深夜。   灯影幢幢,月影凉凉。   奕言手中的布帛竟是再也没有换过,蘸饱了红墨汁的笔此时都有些干了,原本顺滑的毛笔凝着干涸了的墨汁紧紧地揪在了一起。上头朱批最后一个字的后头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墨点,鲜红如眉间的一点朱砂。   良久,听得淡淡的一声叹气。   翌日。   洛水的水流极不安稳。   本该平和如镜的水面竟掀起了层层波澜,咆哮着向前冲刺而去。   宓妃手中凝结的水珠顷刻间破裂,像是被一股力量故意打散了一般,破碎地向四方飞洒而去。水珠落地之处竟升腾而起一股阴邪黑气。   宓妃的脸色瞬间变作煞白,抖了许久才艰难吐出了两个字:“蚩……尤……”   -   凤族彻底完蛋了。   因大泽的影响,所有生命都已经走向凋零,仅仅两夜一天,整个凤族领地都变成了一座荒城,枯草萋萋,行人靡靡。族长忙得焦头烂额,不但要应付各部族的威胁恐吓甚至是突袭,还要找出导致大泽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的原因。   族长苦苦支撑,以自身灵力为引,强行与那股未知的力量相抗,竟生生地圈出了一块“安定区”,“安定区”里有了族长的灵力浇灌,草木生长旺盛,一切都与平时无异。只是,这安定区还不及他们领地的十分之一大,昔日傲视一方的凤族,如今却落得了个在狭小的夹缝之中苦苦求生的下场。   凤族的梧桐树上栖息的凤凰越来越多,洁白的凤羽几乎都要遮满了繁茂的绿叶。   南方有梧桐,凤之将死而栖也。   一切来得都毫无预兆。   包括蚩尤冲破黄帝牺牲自己灵魂而铸造的囚笼这一事。   被关了万年的蚩尤自然是带着滔天的怨恨与满腔的不甘,在幽深的水底孤独度过了无数的光阴,每天每刻都在憎恨怨怼中度过,若是得了机会出来,定是不会放过这世间的一草一木。   因此,蚩尤一出来,就先拿凤族练了练手。   昔日草木茂盛,鸟语花香,一派祥和气息的凤族领地此时被一片阴云笼罩,浑浊阴冷的气息彻底将天空覆盖。   就连金光璀璨耀眼夺目圣洁难受侵染的的凤族标志性建筑——洗心阁的四周都环绕上了阴霾。   此时蚩尤还没完全逃离束缚,虽然他本人的身躯还被困在了大泽之底,但他的魂灵却已摆脱了禁锢,在四海八荒肆意妄为。   蚩尤出世,引起了各大部族的恐慌。   蚩尤是何等人物?   万年前的那场圣战死伤无数,就连黄帝都是拼死才将他囚禁了起来,同归却没有同尽。   上古神祇的力量自是比现今那些在温室里活久了的神位上的众神强上太多,一时间,众人竟是束手无策。   那股阴邪邪恶的力量还在肆意侵蚀着每一寸土地。   -   奕言忙了一天,几乎是派遣了全龙族三分之一的军队前去支援如今已经踏在了悬崖边上的凤族。   其实那些将士们也做不了什么,无非就是摆摆架势,震震那些个不断给凤族挑事又贪生怕死的部族。   无非也就是,卖那只骚凤凰个人情。   奕言揉了揉微痛的额角,不断念叨着“蚩尤”这两个字。   解决蚩尤的办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一个笼子坏了,趁着他还没有完全苏醒,再找个笼子把他装回去就是了。但是,笼子去哪找去?   如今众神都惜命得很,谁还能像那黄帝似的那么大公无私舍小家为大家?   而且,如今众神的神力都不比从前,从前黄帝一个人牺牲自己的灵魂封印蚩尤,如今十个人牺牲灵魂封不封得住那个怨气滔天凶邪至极的凶煞都难说。   想到这,奕言的眸色竟是又暗下去几分。   心神俱烦,奕言干脆搁下了笔,浓重的墨汁因奕言突然的动作有些甩到了奕言洁白的衣袍上,奕言也不搭理,直接将手中的布帛团成了一团,烦躁地往地上一扔,脸色阴沉得像是堆满了乌云的天,冷着脸就往凌珺的房间走了过去。   已经一天都没有看见那小凤凰了。   奕言边往凌珺的屋子走着,脑子里边回放着那天凌珺离开的时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些话,是说的太重了。   罢了,去好好道个歉。   这么想着,奕言的脚步倒轻快了起来,一想到一会他突然走进小凤凰房间,那小凤凰一脸诧异还有些别扭的小眼神,没准还带着点因为被吵醒打哈欠而泛起的水汽,奕言就是一阵心痒。   月色浅薄,落在了地上竟是都留不下什么痕迹,奕言站在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   寂静的夜色下一声极轻微的“吱呀”声都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奕言皱了皱眉头,听着声响有点大的木门,在门边站了好一会,确定屋里头还睡着的人没有动静,才反手带上了门,静悄悄地进了屋。   凌珺睡得正香,把头都埋在了被子里,蜷缩着身体,可以清楚看见床的正中央被子隆起的一块小丘。   整个屋子里,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奕言眼中带上了些笑意,搬来一张凳子坐在了床边,十指交叉,右手食指在左手手背上点了好几下,才斟酌着开了口:“凌珺?”   没有反应,凌珺看起来睡得依然很香,但是隆起的小丘却极轻微地晃了两下。   见床上的人有了动静,奕言一下子就勾起了嘴角,眸中的笑意满得都快要溢出来,轻咳了两声,说道:“某些人还睡着那我可就直说了。”   “还生气呢?你小时候可没有这么大的气性啊。”   “你小时候乖得像个小娃娃似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现在长大了我就稍微说了你几句怎么就还跟我闹上脾气了?”   “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   “你不找我,我就来找你呗,真是不让人省心,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操碎了心啊?”   “你们凤族那边的事有些麻烦,你去了只能给你自己增加危险,给你姐姐给你爹地添麻烦,你要是老老实实在我这呆着还有我能护着你,你要是回去了,你看看谁有空保护你啊?”   “我已经抽出了三分之一的军队送去凤族那边了,让你爹地随意调遣,怎么样,我还是挺够意思的吧?”   “嘿,宝贝,说两句话啊。”   凌珺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像是铁了心要和奕言冷战到底。   奕言挑了挑眉,   “我知道你醒着呢,我刚才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吧?再不说我我可就掀你被子了啊!”   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凌珺看样子是要蜷缩在被窝里与奕言抗争到底。   奕言彻底没了耐心,一手抓住被子的一角,猛地一抽,一张丝毫没有人体温度的被子被他拽在了手里。   床上,静静躺着一个半人高的人偶。   借着月光看去,奕言的脸色此时阴沉得有些可怕,湛蓝的瞳孔里像是藏了两把淬着毒的刀,闪烁着幽蓝的冷光,良久,听得一声咬牙切齿的大吼,   “凌珺!你真是嫌你命长了!”   -   一只体型稍小的凤鸟收了双翅,白光柔柔地将它笼罩,等落地时,就已经是一位白衣少年。   刚化成人形凌珺就被凤族这里凝塞压抑的空气堵得一愣,不由得转头向四周望去,只见他记忆中熟悉的故乡早就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宛如地狱一般的场景。   正愣怔时,听得耳边一道清冽女声,那女声像是有些不敢相信又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惊喜似的,尾音有些发颤,   “小珺,你回来了?”   凌珺瞬间转头,在看清来人之后,立即回应:“姐姐!”   凌羽的笑容在月色中显得有些模糊,只见她张开了双臂,等待着给凌珺一个拥抱。   凌珺却突然顿住了脚,一双凤眼中满是杀气:“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在看文的小伙伴能不能留个肥爪印~ 爱你们mua~   第6章 第六章   大泽上空的那团黑气越来越浓重,是蚩尤马上就要彻底苏醒的征兆。   全四海八荒的人忽然都改了口。   说凤族竟与恶徒蚩尤暗中勾结,无视黄帝天恩,暗中破坏了大泽的平衡,企图将蚩尤从沉睡之中唤醒,辅佐蚩尤将黑暗的统治彻底席卷九州四海。   亲自带着族中剩下的三分之二军队的奕言在赶去凤族的半路上听说了这码事,第一句话就是:“放他娘的狗屁!”   这么说无非就是排挤出一个部族,让他们背上这口黑锅,到时候再逼他们献祭灵魂,做蚩尤的新笼子!   那还了得,那只小凤凰不得受牵连?他才活了多久?   心中这么想着,奕言竟是催促起了赶路的进程,一刻都不想耽搁,生怕晚了一步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结果,竟是真的来不及了。   那团阴邪的黑气忽然成倍的扩大,瞬间就遮挡住了整片天空,原本就有些灰蒙蒙的天空这下变成了浓郁而化不开的黑色。   刚刚踏入凤族领地的奕言暗叫一声糟糕,忙带队就往洗心阁冲去。   散发着邪气的黑云还在不断地扩大,所至之处,生灵无不凋零枯萎。   奕言一脚就踹开了洗心阁的大门,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就愣住了,似是在极力消化着眼前看到的一切,这番景象着实让人难以捉摸:凌羽一手拿着沾了血的白玉笛子,一手掐着凌珺的脖颈,脸色却是格外地诡异。   不狰狞,不恐怖,是祥和。   像是那种刚刚受了洗魂礼那般的祥和。   而奕言眼中的那只骚凤凰——凤族族长翩然站在一侧,脸色凝重,嘴唇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地望着凌羽。   凌珺被凌羽掐得脸色青紫,额角的青筋悉数爆出,嘴巴大张艰难呼吸着,却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即使这样,凌珺还艰难地双手搭在凌羽的手上,企图掰开钳制着他脖子的那只手,细白的手与充血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发纷纷垂落在他的身侧,听得啪嗒一声响,那个银制锁扣不知怎么,竟从他发间脱落,掉到了地上。   -   凤族族长竟然只是淡淡地站在一侧,目光虚虚地看着姐弟两个自相残杀,仅是倒握着青莲剑剑柄,背在了身后,一言不发。   奕言回过神来,满脸肃容,声音里透着些许威迫的意味:“凌羽,你不想要你这个弟弟了?”   凌羽艳烈的火红裙摆曳了地,沾了些血渍,此时已经凝结成了一个黑红色的血壳,干巴巴地附在了上面。   只见她整张脸像是脱节了一样,眼睛那里是从容又淡定的神色,但嘴角却挂着一丝十分诡异的微笑,乍一眼望去,竟让人生出了几分惊悚之感。   龙吟枪幻化成形,被奕言虚握在了手里,像是扔标枪似的,直捣黄龙,直冲凌羽命门而去。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看清她的身法,更是没有看清她是如何躲过那来势汹汹的一枪的,等反应过来时,凌珺跌坐在了地上剧烈地咳嗽着,而她双脚微微开立,仅仅与原来的站姿错开了一小步。   见凌珺没有大碍,奕言才松了口气,召回龙吟枪,气势磅礴地冲凤族族长一指,刚要按套路对他谴责一番,凤族族长却是轻轻弹了弹剑刃,听着那一声声清脆悦耳的响,开了口:“我们全被骗了。”   凌羽手持沾了血的白玉笛子,依旧是诡异地微笑着。   奕言眉头一跳,预感到有什么大事要从那骚凤凰嘴里说了出来:“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我咎由自取。”   凌珺缓了过来,原本憋得涨紫的脸颊有了好转,但声带好像是受损了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眸光却是牢牢地锁住了凌羽。   戒备而又疑惑。   凤族族长无视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或愤怒或不解或嘲讽,淡淡说着:“我的女儿,凌羽,很早以前就死了。”   轰!   仿佛一道九天玄雷遥遥从高空劈下,让所有人彻底死机当场。   凌珺不敢置信地望了望他的“姐姐”,又望了望他爹,光是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奕言抿着唇,一脸凝重肃穆的样子,也难怪,他早就有所察觉,这个姐姐对待弟弟的方式,实在是不对劲。她所有对凌珺关怀的方式,都太流于表面,像是故意表演给谁看一样。   -   凌羽很久以前就死了。   久到那时候凌珺还没有出生。   只不过这个死,与一般意义上的死并不完全相同。   她的魂魄还被凤族族长温养在了息魂瓶里,沉睡百年。   那时候,凌羽还是只小凤凰。   小孩子自然是多了几分调皮,对着新奇的事物有着极高程度的热情。   那日,她与小洛神宓妃一同在大泽之滨玩耍,大泽是什么地方?滋养万物,灵气逼人,草木万物都茁壮成长,鲜灵得恨不得都能掐出水来。   大泽还是什么地方?   囚禁着罪徒蚩尤的地方。   也说来也真是巧,封蚩尤的那道法印好死不死地就被逗着玩儿似的斗法的两个小女孩给毁了。   看着巨大的黑红色的法阵在整个大泽的水面上突然出现,像是被烈火点燃一般,整个碧蓝澄净的天空被那诡异魔幻的色彩染得好似昏暗无边的修罗地狱,二人也是知道自己闯了祸,宓妃澄蓝的眸子里泛着水光,整个人瑟瑟地躲在了凌羽的后面。   凌羽自然也是怕的,火红的眼眸里落进了黑红的光,倒是变得有些乌黑了。   她向来端庄自持,又被父亲告知自己即将有一个弟弟,心里自然是懂得多了些担当,脸上像是一口古井,毫无波澜,只是牢牢地将小洛神护在了身后,浅浅说着:“别怕。”   幸好那时蚩尤还十分虚弱,仅仅是趁乱逃出了一缕残魂,偷偷附在了凌羽身上。   随后,那滔天的暗红色火焰瞬间熄灭,仅仅在水面上留下一缕尾光。   -   凌羽刚回到了洗心阁,凤族族长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凌羽的这副身体壳子里头,有了一缕飘渺的残魂。   邪佞,贪婪。   但他向来以慈悲为怀,幻想着趁蚩尤现在实力还弱,企图将他感化,让他放弃心中的阴邪思想,弃暗投明,四海八荒的灾难治理,犹如治水,不能一味地去堵,应该疏通导散,同理,对待蚩尤,更应该从根源上改变他,而不是通过囚禁他,一日一日地积累他心中的恶念。   事实证明,这就是凤族族长在异想天开。   得了凤族公主身体的温养,那蚩尤更是无法无天,竟有了占领这个躯壳的想法。   小公主哪是那个大魔头的对手,等到凤族族长发现的时候,凌羽的魂灵已经彻底被蚩尤压了过去,失去了驱使这架躯壳的权利。   无奈之下,凤族族长只能抽出凌羽的魂灵,养在了息魂瓶里。   身体被夺,除非夺走身体的那个人自愿放弃,不然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讨回来。   凤族族长微微垂下了他高傲的头颅:“是我害了她。”   -   即使这样,被圣父光环笼罩的凤族族长竟还想着感化那蚩尤。   蚩尤那缕残魂不知是真心感激还是假意顺从,竟真的安安分分地以凌羽的身份生活着。   凤族族长声音更加低沉:“我们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狡猾奸邪的恶徒使用了他惯用的伎俩,终于拖到了这一天的无可挽回。   四海八荒的灾难,终将来临。   -   凤族族长的话音刚刚落下,凌珺倏地抬起了头,一双红肿的凤眼有些空洞地望向站在一旁诡异笑着的凌羽:“姐……姐姐?”   凌羽双手交叠搭在身前,安宁地笑着,不说话,表情也丝毫未变。   凌珺双腿已经没了力气,却也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试探性地朝凌羽那边走过去,表情仍旧是像小时候一样,窝在姐姐温暖怀里,一脸眷恋幸福。   奕言咬牙切齿,龙吟枪转了个方向,横着拦在了凌珺身前,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疯了?她根本不是你姐姐!”   凌珺前行着的路被□□拦住,朝旁边侧了侧身,企图绕过闪烁着冷酷寒芒的枪尖,然而,他动,奕言也跟着动,寸步不让,铁了心似的不让他过去。   凌珺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是容纳了漆黑的深渊,死死凝视着看向他的凌羽,像是想了许久的词汇,万千情绪却只凝成了一句略有些哽咽带着颤音的话语:“你一直都是骗我的?”   “都是,骗我的?”   “你说你最喜欢我,你说只要我亲亲你你就特别开心,你说你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你弟弟,你说你最见不得别人欺负我……”   凌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沙哑难听,   “都是……骗我的?”   “凌羽”似是再也看不下去这场闹剧,淡淡地瞥了一眼凌珺,好像在嫌弃他的聒噪,举起左手,伸出食指点着脸颊,微微侧头,嘴唇微动,像是说了四个字,并没有出声。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等着凌羽说出声音的时候,奕言突然闪身将情绪接近崩溃的凌珺护在了自己怀里头,扭头对着身后还愣怔着的众人大吼:“小心!”   话音刚落,只见凌羽的嘴角上翘,眼中闪过一抹血红的厉光。   浓重腥稠的黑色雾气突然像无边的海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邪极凶极,将毫无防备的众人包了个紧,那黑色雾气带着世间最邪恶最黑暗的力量,所至之处,皆是腐朽苍凉满目疮痍。   蚩尤,苏醒过来了。   奕言也清楚地看见了凌羽的口型,   “时、间、到、了。”   那一瞬间,整个阁内失去了时间与空间的定义,那粘稠腥臭的黑雾疯狂吸食着所有人的灵力,转化为自己所需,那些个奕言带来的灵力稍差的将士立马就倒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了了。   声音,触觉都不复存在。   所有人都在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与那团黑色雾气抗争,堪能保住自己性命,狼狈却又毫无办法。   外边的天空也如末日一般,是血色的猩红。   远方传来古老而又厚重绵长的低吼声,像是远古的巨兽突然苏醒,震得天地均是一颤。   凌珺哪承受得了这种来自远古的强大力量,自然是头晕目眩,喉头一阵腥甜,正快要失去意识脑海里一阵混沌之际,听得身后人有力低沉而又缓慢的声音:“凌珺,活下去。”   那道声音像是一股冰凉温润的清流,缓缓从他脑内奔淌而过,一刹那,他的灵台就一阵清明。   凌珺感受到自己的腰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环住,倏然转头,却感觉到了一股滚烫粘稠的液体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血,是血。   突然,一道刺目耀眼的火红光华毫无预兆地刺中了所有人的眼。   红与黑交汇,却丝毫无法融合,那道火红光芒瞬间切割开了所有黑蒙蒙的雾气,所有的红光凝结,竟成了一只巨大凤鸟的形状。   灿金的九条尾羽拖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鎏金的翎毛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流光溢彩,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是实体,只是一个虚浮的影子,却也都仰起了头,牢牢注视着它。凤鸟巨大的双翅轻缓拍打,盘旋的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烈焰将黑雾驱散,洗心阁里亮如白昼。   屋内还有着呼吸的,只有奕言、凌珺、凤族族长和那个罪魁祸首“凌羽”了。   但那三人的状态都非常差劲,凤族族长艰难地以剑撑地,一袭雪白衣袍上尽是脏污,脸色骇人,身体摇晃,眼看就要栽倒。凌珺稍好一些,有了奕言的保护,仅仅是脸色有些发白,但承受了两人份的侵蚀伤害的奕言却是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昔日银亮威武的甲胄变得破败不已,精铁也都被腐蚀,现出了难看的黑色,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碎裂,映上了斑驳的血迹。   更惨的是他的脸,血几乎将整张脸都覆盖住了,七窍却还在不停地往外淌着血。   察觉到腰间的手渐渐失力,眼看着就要滑落下去,凌珺迅速扶住那双手盘在自己腰间,转头,凄然道:“奕言,奕言,你怎么样!”   奕言宛如一座岿然不动的大山,坚实厚重。   良久,听得奕言极缓的声音传来:“我没事。”   说话间,唇角还淌出了一条泛着血沫子的鲜血。   凌珺将自己的手探在了奕言胸前,想要给他输送些灵力,却突然听得高空盘旋的凤鸟开了口:“如果你想害死他,那你就继续。”   清亮的声线,冷寒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无端给人一种它凌驾于万人之上的遥远的距离感。   好听的女声。   凌珺猛然转头,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那只盘旋不停歇的凤鸟。   灿金的喙轻轻张合,依旧不带任何感情:“凌珺?”   凌珺手指蜷起,牢牢抓住了奕言,身体却是剧烈地抖了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凌羽见那只凤鸟已经将自己释放的黑雾驱散,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意,突然施法,飞身向外撤去,看样子是想去找自己已经苏醒的原身。   这时,奕言强撑站了起来,愤然一抹脸上已经有些凝固的鲜血,光泽黯淡的龙吟枪突然感受到了主人的力量,像是被剥了一层壳一般,枪身瞬间光芒四射。   气势磅礴,声音恢弘:“我来。”   高傲的凤鸟睨了奕言一眼,声音冷清:“送死。”   凌珺紧紧拽着奕言的衣角不肯放手。   奕言温柔抚摸着凌珺的脑袋,眼睛却是望向了那凤鸟,语气调侃:“你就是凌羽?”   凤鸟全身燃烧着火焰,尾羽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原地瞬间就留下一道明亮的火星,但很快就归于湮灭。   奕言嘲着:“保护好你弟弟。”   说完,强硬地掰下了凌珺攥着他衣角的手,头也不回地就冲了出去。   一同跟出去的,还有凤族的族长。 作者有话要说:  |?ω?`)   第7章 第七章   能赢吗?   不能。   龙吟枪折了,断了的枪柄孤零零地落在了一边,仅剩了半条身体的被雕刻着盘旋在上的龙看起来凄惨无比。   邪肆的黑气滔天,巨大的威压将整块土地都压得下陷。   屋内牢牢封住凌珺不让他跑出去的凌羽幻化出了人形的虚影,浮在半空,冷冷注视着被她加了束缚在不断挣扎的凌珺。   凌羽冷漠不含情感的火红眸子向外望了望,轻声说道:“人都死了,一个不剩。”   凌珺挣扎的动作瞬间就停了下来。   她的语气忽然放软:“等了三百多年,总算见到你了,我的弟弟。”   凌珺忽然剧烈地摇起头来:“不,我不听,你也要去送死对不对?”   凌羽那身火红的裙子看起来分外惹眼:“若珺,等你成年,这就是你的表字——我想了很久。”   凌羽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也许是她这辈子露出的第一个笑:“我一直都在期待你的出生。”   遥远南方的梧桐树忽然亮起了刺眼夺目的红光,仔细看去,并不是梧桐本身在发光,而是落在了上面那些将死或已死的凤鸟,所有的神元都在缩小,都在凝聚,瞬间迸发出了耀眼璀璨的光芒。   成千上万颗神元聚集在一起,窜至高空,迅速而又决绝地朝大泽上空飞去。火红的光芒映亮了天际,像极了剧烈燃烧拖着长尾的流星。   凌珺看着自己的姐姐身周也亮起了火红的光,凄厉大吼:“回来!”   凤姬凌羽,凝结族人神元炼制囚禁罪徒蚩尤之囚笼,将蚩尤永久封印于大泽之下,无法可解,无法可破。   -   天下起了雨,细细密密,凉透人心。凌珺握着已被折断的龙吟枪枪柄,躬着身,看见一条身影有些熟悉的尸体,就翻过来,擦干净脸上的血迹,若不是他要找的,就抿抿唇,眼睛红几分,继续艰难地在数千条尸身之中寻找着。   数千条尸体,凌珺要找的,是名为“奕言”的那一条。   细密的雨丝从高空垂下,形成一条紧密的雨帘,悉数浇洒在了凌珺的头上,雪白的发丝全被浇湿,一绺一绺地垂了下来,堪堪地吊在了凌珺的头上。   凌珺整个人也是狼狈不堪,浑身都是污泥与血迹,两只袖子上沾满了黑红的血迹,是为了擦干净尸身的脸才沾上的。   白皙修长的手指肮脏不堪,指甲缝里全是污泥,甚至有的指甲外翻,沁出了缕缕血丝。   凌珺却丝毫感觉不到疼似的,近乎麻木一般机械地躬身,擦干净尸身的脸,看一眼,再转身重复刚才的环节。   凌珺垂头喃喃:“奕言,你在哪啊奕言。”   空气中弥漫着腥臊的味道,和着密雨,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细白的脸上滚着晶莹的液珠,不知到底是雨滴还是泪滴。   终于,老天可怜他。   在凌珺眼看着就要拔不起腿来迈开下一步的时候,身旁一个身影猝然映入他的眼。   凌珺什么都顾不得了,嗓子好似被什么哽住一样,眼睛一涩,手脚并用地就往那边爬了过去,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哽咽的“咯咯”的声音。   污泥沾了他的满身。   凌珺用衣袍上唯一一处不太脏的地方擦干净了那人的脸。   俊朗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刀削的脸部轮廓。   但是双眼却是紧紧地闭着的。   凌珺俯身,将额头抵上奕言的,银白的发悉数垂落,刚好形成了一道屏障。   凌珺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轻轻晃头,用自己的鼻尖刮蹭着奕言的鼻尖,浓密的睫毛像极了一把小扇子:“奕言,奕言,我来接你了。”   雨还在下着,从远处看去,可以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背着一个人,那个人手脚软软地垂着,用不上力。   前边慢慢走着的那个身影许是体力不支,双腿颤抖着,走几步就没有力气了连带着身后的人一起摔在了泥潭里,他倒也不恼,擦了擦眼,擦干净了眼前的视线,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走。   一边走,一边听他说:“奕言,奕言,你看,小时候都是你背我,现在是我在背你,你看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最后一句,却彻底哽咽住,淹没了在凉凉的风雨之中。   -   凤族的神元很神奇,拥有起死回生之效。   但必须是凤族自己心甘情愿,不受任何强迫,生生将神元从自己身体里剥离,感受自己浩瀚如海的生命力一点一点消散、沉寂。   代价是,彻底失去栖息在梧桐树上的资格,真身尽损,魂灵虽仍然存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终将湮灭。   凌珺根本想都没有想就直接剥出了自己的神元,毫不犹豫地就轻轻附在了奕言的额头上。   金黄的光芒渐渐将奕言的身躯包裹,温润的暖流将奕言僵硬的四肢缓缓回暖,像是证明有效果似的,奕言的睫毛还配合地颤了颤。   见到这一变化,凌珺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身体的颜色,却有些发淡了,看样子趋近于透明。   忽然,听得一道低沉又缓慢的嗓音:“傻笑什么呢?”   凌珺的脸瞬间僵住了,像是有些不敢置信似的低头看向了奕言。   只见奕言笑吟吟地躺在地上,满身泥泞,看着同样狼狈的凌珺,说着话。   凌珺的眼泪立马不争气地就流下来了,张大嘴,哭得像小时候那般撕心裂肺。   奕言眨了眨眼,疑惑道:“怎么回事?”   凌珺不顾奕言的疑惑,慌张地抓住了他的手,凌珺自知自己所剩时间不多,话语急促而又慌张:“奕言,奕言,你看着我。”   奕言压下满心的疑惑,将湛蓝的目光投向凌珺,点了点头:“你说。”   凌珺吸了吸鼻子,擦干净了眼泪,紧紧攥着奕言的手:“你听好了,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不是喜欢姐姐喜欢爹地的那种喜欢,更不是愿意当你儿子的那种喜欢。”   “我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属于你,我的生命也全都属于你。”   “我想和你一起看初升的太阳,我想和你一起看疯涨的浪潮,我想和你走遍天下的山山水水,我也想和你吃遍所有的美食。”   “但是……”凌珺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不耐烦地用脏兮兮的手背擦着已经肿成了核桃的眼睛,“什么都来不及了。”   奕言整个人都愣住,甚至忘了问为什么都来不及。   凌珺的眼角像是被蘸饱了鲜红墨汁的毛笔划了一道,又红又肿:“奕言,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啊。”   说完,便是一阵嚎啕大哭。   此时,他的身躯已经接近透明。   奕言的面目骤然冷沉,感受到了凌珺那微弱根本不值一提的灵力,恍然大悟:“你用了你的神元?”   凌珺抽了一下,企图从奕言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却不料,被奕言紧紧握住。   刹那间,蔚蓝的光华溢满了整间屋子。   共生之术。   奕言只觉心口一阵剧烈的疼。   傻子,这只傻凤凰,他难道不知我宁愿自己永远不能轮回,也要让他好好的?   共生之术,二人共享一条生命。一生同生,一死同死。   被施术的人必须要依附于施术者生存,施术者赐予他生命力,让他得以存活。但是,一旦被施术者与施术者的距离超过一定限度,接受不到生命力的被施术者必死无疑。   而破解方法有两种:一种是施术者自行解除,被施术者立即死亡;另一种则是被施术者自愿放弃生命力的接收,自行远离,接受共生之术的反噬。   这个是唯一一个其中一人死掉,另外一人不用陪着去死的方法。   只可惜,这种方法有限得很。   奕言对凌珺施了共生之术,从此以后,凌珺将只属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_ _)>   第8章 第八章      -   二人在凤鸣山上过了几百年避世隐居的日子。   然而有一天,从龙冢回来没几天,凌珺就又不见了。   奕言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把整个天地都倒过来找,却也是没有找到。   匆忙之时,奕言从凌珺常翻看的话本中找到了一张纸,硕大的三个黑字“与君书”立刻就让奕言的视线有些模糊。   君还记苍龙啸日,鸣凤和焉?   ——我记得。   君还记杀伐果断,手腕狠绝?   ——记得。   君还记共生之术,将以共命?   奕言呼吸逐渐急促,他全都记得。   奕言疯狂地揉碎了那张纸,不管不顾地摔门而出。   凌珺,凌珺,你就祈祷永远不要被我找到,不然,我就是打断你的腿,也要让你永远呆在我的身边!   奕言找了三天。   没有找到。   共生之术的副作用引发的时间只需要十二个时辰。   也就是说,凌珺现在早就化成了天地间的一抹尘埃。   第五天,奕言在龙冢的石碑下找到了紧紧蜷缩成了一团的凌珺。   第六天,奕言将凌珺埋在了他们住着的宅子前面,立了一块无名碑。   百年之后,遍寻八方也没有寻到凌珺转世灵魂的奕言带着满身的绝望回到了这座已经腐朽破落的宅子前面。   银白的发,银白的衣,惨白的脸。   奕言再也不出去,即使找到了,那人也不是他的小凤凰。更何况,没了神元的凤凰,早就该形神俱灭了。   奕言开始整日整夜地抱着那块冰凉的无名碑,困了睡,睡饱醒了就继续睡。   梦中,天地一片晴好,小凤凰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软软糯糯地喊着“大泥鳅”,贵为龙族族长的奕言双手环胸,一副无奈的样子。   梦中,一切都很美好。   那日,奕言醒了过来,却是再也睡不着。   万般眷恋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银制的发扣——当年扣在凌珺头发上的那块。他把那发扣隔着衣料贴在了自己的胸口,缓缓闭眼。   奕言扬手,轻抚上了自己额头上的龙角。   龙族若想自尽,断角即可。   金黄色的龙角毫不犹豫地被折断,鲜红的血汩汩地顺着他脸颊流下。   剧痛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十分艰难。   奕言挣扎着把发扣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吻,却因嘴唇微张,鲜血从嘴里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奕言向后仰头,极疲惫地靠在了无名碑上,嘴唇却是从未离开那发扣。   温暖的春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吹起了那人银白的发。   “哒”的一声,沾了血的银制发扣直直摔在了地上,跳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谁的深情几许,谁的宿命及此,谁的在劫难逃,谁的痴心至斯。   多年之后,不知还会不会有一只小凤凰对着一条高傲的白龙说上那么一句,   “我喜欢你。”   -end-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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